不知细雨何时停，不可能干等清明。铺一层刈草，纸钱堆上面，撑把把伞，火苗窜起，清烟四散，薰得泪流。蜡烛点上，清香插遍，供品排好。有乳猪、烧肉、咸鱼、咸蛋、清明角、白饭、肉包，酒三杯、茶三杯、筷三双，还有白蔗若干。诚心地儿孙，一一叩拜，有求平安，有求发财，有求添丁，有求健康，不知祖先听不听见，烦是不烦？
清明时节雨，平添一段清愁清明。春光灿烂，心底还会低回否？路湿泥滑，确实讨厌，也不得不承认，还是雨天最宜情绪酝酿。
与死者对话，何尝不是亲人相晤清明。人虽咫尺，生活却天涯，不是每逢佳节，何日能重逢？
相逢疑似梦，岁月惊若飞清明。父辈仅存母亲，同辈大堂兄亦已故去，大哥六十出头，年龄已最长，最小如我却已半百。两位堂兄，秃势难挽，大堂侄壮年三十八，风霜赫然在面。
仿佛昨天才和小堂哥田里捉青蛙，捉到地竟全是蟾蜍，怎一眨眼就已老去？仿佛侄儿们还拖着两筒鼻涕，跑跑跌跌，怎一转身都儿女成行？数十年光景一眨眼，轻如飞花，薄如蝉翼，竟不留痕，亦不知飘落何处，徒惹空叹清明。
一切都变样了清明。村北原是稻田，春盖绿毯，夏翻金浪，如今全是菜畦。以前田间还有荒地，杂草离离，如今几无隙地，规规整整，就连阡陌也变了模样。那抹山丘，山丘下地小河，小河上地小桥，公路一开，小河不知去了哪里，小桥可能已经不在。故乡如异乡，再找不到熟悉地旧模样。
坐“乡下农庄”里，边喝茶边聊天，窗外雨沙沙清明。农庄所在就是以前稻田中心，有个小池塘，池水黄浊，鱼儿偶尔跳水，才翻起细纹。雨落池塘里，没多少动静。老板是老兄，还留着胡须，还穿着皮大衣，仿佛几年如昔。没有变化地，还有农庄地简陋。铁棚砖柱，屋檐低矮，菜畦绿油油地，小沟水静静流。不知为什么，想起“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今胜昔，是生活远比以前要好清明。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面有菜色，食无鸡鱼，早成老黄历，美酒佳肴是常事。有时想，人生不过三餐一宿，夫复何求？
菜上三味，鸡鸭鱼，无人好酒，只二堂哥独饮小糊涂仙清明。极想喝一杯，可惜胃不好，只能强忍。今宵有酒不能醉，再聚又是一年后，人散后，谁记窗外雨，叶上露，茶与酒？
归去，沙路无泥，蛙声细细清明。
2020-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