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母亲的面容时时在我脑海中浮现，非常时期以特殊方式寄托对母亲的无限哀思。
01
我的母亲，是一位普通的小学教师。但她却是我心目中最钦佩的人，一直将她奉为学习的楷模。
上小学时，我就很以母亲为骄傲，因为我就读的学校——开封市卧龙街小学，是母亲执教的学校。母亲在该校工作了30余年，其间，我亲眼目睹了母亲的骄人成绩。
母亲在校一直担任高年级班主任，同时也担任着高年级段段长、高年级教研组长及校工会主席。母亲的教学方法优秀，教育质量极佳，是该校评出的第一位高级教师。她的工资也拿得最高，在当时超过了校长，居全校第一。但其他教职工都丝毫没有意见，心服口服。
当时，提起我母亲——卧龙街小学的王老师，大人小孩没有不知道的。每隔两年，母亲送走一届毕业班，又要接新班时，学校总是将一个成绩最差的班交给她。两年之后，该班临毕业时，必会成为全校最优秀的班级。也因如此，每到母亲接新班时，也是校长最为难时。常有家长和本校教师找上门，要求将自己的孩子调入王老师班上学习。
教学成绩好，源于母亲的辛勤付出。白天在校工作一天，晚上不是在灯下批改作业，就是到学生家中家访，母亲几乎将全部心血用在了学生身上。母亲对学生富有爱心，也极有耐心，再调皮的学生经母亲的教育，也总会转变为优秀学生。
母亲所教的学生没有考不上中学的，这在当时确是一个不凡的业绩。到了退休年龄，学校一直不放她走。母亲65岁那年才离休，这在小学里也是极少见的。
02
我曾多次好奇地问母亲，她教学有什么秘诀。母亲笑着说没有秘诀，只是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不想让学生虚度光阴。母亲说的确是实话，曾多次听母亲讲过，她青少年时代艰难的求学经历。
母亲于1922年出生在南阳市。祖上虽也曾是官宦之家，但等到母亲出生时，家里早已是家道中落，一贫如洗了。母亲到了上学年龄，姥爷并不让她上学。姥爷不准许，她就每天上午偷偷溜出来，跑到后街那所小学门口，痴痴地听小学生朗朗的读书声，常常一站就是半天。
终于有一天，经常站立学校门口的母亲，引起了一位女教师的注意。她问明情况，答应放学后去找姥爷做工作。最终，在老师的帮助下，说服姥爷同意了让我母亲上学。条件是：他不负担学费。
能上学了，母亲欣喜若狂，从此将那位女教师视为恩人，并暗暗立下将来也当一名教师的愿望。可是学费怎么办？幸好学校有规定：每学期考试成绩在班上前三名者，可免交学费。这令母亲看到了希望，决心通过自己努力获得这项殊荣。
在此后的6年里，母亲发奋学习，付出了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她每学期考试成绩都在班上前三名之内，硬是靠着自己优异的成绩读完了初小和高小。
高小毕业后，母亲又遇到了一个新的上学契机。那时抗战已经爆发，当时的河南省会开封也被日寇占领。开封的几所高校及中学都迁移到了豫西南的山区继续办学，其中的省立开封女中迁到了淅川县，距南阳仅有160公里。
凭借着优惠政策，母亲上到了女中毕业。接下来考入迁移到内乡县夏馆镇的省立开封女师，就顺理成章了。一是为了圆想当教师的梦想，二来师范类学校免交学费，这自然解除了母亲经济上的窘迫状况。女师毕业，母亲如愿当上了一名小学教师，从此留在了开封，将开封当作了第二故乡。
03
母亲与父亲结婚成家后，生育了我们姐弟五人。在繁忙的工作之余，还要承担家务，照顾孩子，内中辛苦可想而知。
从女学生到女教师，母亲原本是不会干家务的。有了孩子后，母亲学会了做针线活，小时候，我们姐弟五人的棉衣棉鞋都出自母亲之手。因工作繁忙，母亲总是在晚上熬夜做针线，我一觉醒来，看到母亲仍在灯下为我们缝缝补补。看着母亲疲惫的神情，我由衷地感受到了母亲的辛劳。
小时候的印象里，母亲是最忙碌的人，走路总是步履匆匆，甚至是一路小跑。用她的话说，恨不能将一分钟掰成两半用。是啊，教着一班学生，家中还有五个孩子，能不忙吗？至今记得有位邻居羡慕地对母亲说：“王老师，你可真能干！忙工作又兼干家务，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真不简单啊！”
虽然繁忙，母亲并未放松对我们的教育。在母亲与同为教师的父亲言传身教下，我们五姐弟均学习成绩优异。参加工作后，五人都入了党，四人担任单位的党委书记或党支部书记。我们各自成家后，大家庭中有12人走上了教师岗位，这也令母亲很是欣慰。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随着我们的长大、工作、成家，母亲也渐渐老了。2004年，父亲患病离世后，母亲更显孤单。但刚强的母亲仍坚持自己独住，不愿随儿女生活，只要求我们轮流去陪伴她。直到2015年后……
04
2015年春节，一生坚强的母亲，因病生命垂危，病危通知书先后下达了三次。
关于母亲的病情，我已不忍再说。总之是因年老而致的多处器官衰竭，住院治疗5个月后医生再也无能为力。在别人看来，93岁已属高寿。但身为女儿，母亲就是过百岁，也还觉得不够，那是我至亲至爱的母亲啊！
我流着眼泪去找主治医生，问她还有没有更好的救治办法。她同情地劝我尽快和姐弟们商量，让母亲转到重症监护室去。但母亲早已和我们姐弟说明，不愿转到重症监护室。
在病房，家人还能陪伴左右，母亲不愿在最后时刻孤单地躺在那里。眼看着母亲一天天虚弱下去，我们姐弟感到是那么无助。唯在心中默默祝愿，愿母亲能熬过那个春节。
也许是上天对我们的眷顾，母亲在春节期间虽身体虚弱，但精神还好。元宵节晚上的家宴上，一反吃不下饭的常态，吃了不少饭。我们乐观地认为，母亲已渡过难关，开始商量母亲病好出院后姐弟们轮流值班照顾的事。
奇迹并没有出现。2015年3月15日，农历正月二十五，母亲在睡梦中安详地离去。
转眼已过5年。五年中，我总觉得母亲并未离开，还陪伴在我们身边。她的自力自强、勤奋善良，工作中的认真负责，生活中的吃苦耐劳，时刻影响着我，教育着我，指引着我，是我一生取之不竭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