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阿剑
外婆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农历马年。
早上刚打开手机,母亲的电话就进来了,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让我最担心也最揪心的事发生了。昨晚11点28分,至亲的外婆走了,永远地走了,享年83岁。
还记得前天偕妻儿一起探望外婆的情景。
数日不曾进食、仅靠汤水维持的她,虽一息尚存,但头脑还算清醒,认得屋内的每一个人。
看见唤着“阿太”的米儿,外婆像从前那样露出了慈祥的微笑。那一刻,我还天真地以为外婆或许能等到春节。
母亲和姨妈这几夜一直守在外婆跟前,她们说外婆走的时候很安详,睁大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们一会,就慢慢停止了呼吸。
也许死亡来临时,外婆对人世还有着诸多留恋和不舍。也许在弥留之际,外婆看到了先她而去的外公,从而平静的辞世。我又何从知晓呢?只是如今,外婆和我近在咫尺却阴阳两隔,不禁悲从心来,泪如雨下。
外婆是一位极其普通和平凡的农村妇女,她经历了新旧社会,见证了时代变迁。外婆出身贫苦,命运坎坷。
六七岁时父母被日军杀害,而后跟着她的外婆一路逃难,十三岁就到外公家当了童养媳。外公是家里的长子,下面还有九个兄弟姐妹。柔弱而坚强的外婆自那时就担起了长媳的责任,既要照顾年幼的叔姑们,又要干农活、做家务,把这个十几口人的大家庭操持得井井有条。
我的那些叔公、姑婆们既把她当姐,又把她当嫂,叫她“嫂姐”。
闻知外婆卧床不起,无论相距多远,无论自己身体状况如何,上了年纪的他(她)们都一一赶来看望,含泪陪伴外婆坐上一天。
外婆一生勤俭,历经艰辛。和外公圆房后,外婆生育了五个子女。她勤快能干,省吃俭用,上孝公婆,下敬丈夫,精心抚育子女成长,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里付出了无数的劳作和心血。
外婆40岁那年,我哇哇坠地,成为她的第一个孙辈。由于父母年纪尚轻且忙于生计,无暇顾及早到的我,故我的幼年和童年都是在外婆的照看呵护下度过的。
如今记得最深的有两件事。
一件是四五岁时,我高烧不退,夜里哭闹不止,外婆整夜不睡陪着我哄着我,结果搞得自己也发烧了;另一件是八九岁时,外公和村文书在村口小店里喝酒,看到我放学经过就想培养我的酒量,结果我底子太差,喝了二两糟烧就吐到黄疸,外婆赶来把我背回家,从不骂人的她还严厉骂了外公一通。深得她厚爱的我,从小被那些长辈们戏称为“外婆儿”。
而自我之后,外婆又陆续抱大了两个孙子、五个孙女、两个外孙,说她养育福泽了十个第三代,一点也不为过。外婆67岁时,她的第四代我的儿子小米出生了,从不敢坐汽车出远门的她竟然从淋川乡下来温岭送“月里”,让我感动不已、感激不已。
而今,除了我小舅家最小的表弟剑波未成家外,其他九个表兄弟姐妹全部结婚生子,外婆又有了十个玄孙辈。外婆一生默默奉献,无怨无悔,她对子孙后代毫无保留、纯朴至极的爱,让我们永远铭记在心,难以忘怀。
外婆心地善良,性情谦和。
在我们村里,外公当了十几年的党支部书记,大舅舅又接着当了三十多年的书记,母亲也当了十几年的妇女主任。他们有拥护者,也有反对者,有歌功颂德者,也有背后议论者。
唯独外婆,无论是作为村支书的妻子还是母亲,她都几十年如一日,与人为善、待人和气,赢得了所有村民的点赞和好评。
因为外婆从不仗势欺人,她这一生没与人吵过架,也没与人红过脸,她总是面带笑容,以德报怨。她一生慈悲心肠,乐善好施,无论谁遇到困难,只要她知道了,都能挺身相助。
十年前外公去世后,她为了不打扰儿孙,住进了村老年公寓。
当外公的几个铁哥们过世时,年迈的外婆都上门慰籍他们的遗孀,并在出殡前后陪伴她们撑过难熬的夜晚。这样的盛德,感动了太多的人们,也令外婆深受村民的敬重。
以致今日,得知外婆去世了,在家的村民都纷纷过来祭拜。
至少在我心里,外婆就是一尊佛,值得年年虔诚跪拜的佛。
外婆走了。
她简朴的一生,勤劳的一生,善良的一生,将在子孙们的含泪护送下烟消云散;但她的音容笑貌自会被我们牢牢刻在心底,她的盛德恩情也会在无涯的岁月里慢慢发酵,内化为一种神谕的启示,让后辈们感念终生,受益终生!
“仙山难遣鱼书寄,恸到无声更断肠。”
敬爱的外婆,在这彻骨的寒夜里,且让外孙抹去泪水,为您点燃一瓣心香,祈愿您在另一个世界安息安好!
阿剑 写于2015年2月10日
作者简介:
阿剑,网名月下独箫。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现定居于温岭。曾在《诗林》《诗歌报》《浙江作家报》《台州文学》《台州日报》《东部文学》《台州晚报》《温岭日报》《三角帆诗刊》等报刊发表诗歌近百首,主编有《从你的指尖,到我的心间——2007台州潮博客文学作品选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