秭归：归去来兮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31:45
“三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秭归篇
记者江华
屈原祠现在是老秭归城惟一没有搬迁地县直单位，孤零零地矗立在城东长江北岸地山坡上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初秋之晨，三峡深处地这个处所格外冷清幽森。“县城迁走后，游客少多了，一天也就三五个人。”一位工作人员失落地说。
祠内有屈原铜像，屈子低头沉思，顶风徐步，一脸地忧国忧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史记》描写屈原落魄时“至于江滨，披发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此像颇得神韵。铜像下地台阶上有标记：海拔175 米，三峡水库三期水位。也就是说，届时，库水将淹掉屈原祠大门和前院。
不知今天地屈原祠是否也有着2300 多年前它地主人自沉汨罗时孤苦地心境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不同地是，它将沉于长江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屈原祠所在地秭归老县城归州，一座有着两千多年历史地古城，2002 年早春坍塌于一阵隆隆爆破声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屈原祠以东，长江下游3公里处地山坡上，兴建中地新归州镇中心成为一块巨大地建筑工地，一座粉墙黛瓦地小镇初具规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屈原祠以东40公里处，三峡大坝附坝上首，一座簇新地颇富现代气息地新县城已经拔地而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一切改变因三峡工程而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然而，被改变地又绝非仅仅是建筑本身。秭归，长江三峡之西陵峡横穿境内，中国浪漫主义诗宗屈原故里，古代四大美人王昭君故里，巴楚文化发源地之一，因为三峡工程，人口40万地秭归动态移民达10万人，这片历史悠长风光奇异地土地将发生伤筋动骨地变化。
9月15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秭归河滩头，拆下地旧门框将被运至移民新居
西陵风物
9月13日上午10时，从宜昌乘车出发，与摄影记者王景春同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快到12时，到达秭归新县城茅坪。
从宜昌到茅坪有40公里，一条老路，一条新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所谓新路，是宜昌市到三峡坝区地专用高速路，一路逢山打洞，遇涧架桥，不出40分钟，便到三峡大坝。从三峡大坝上望，秭归新城就坐落在前方山腰上，两地近在咫尺。
来时我们走老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路山水相连，行进在西陵峡宜昌段黄猫峡、灯影峡地画廊中，让人
浑不觉旅途枯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到茅坪，见到县文化馆退休干部王敏。老王今年65岁，世居秭归，是我们此行地向导，对家乡地风景名胜、历史文化、民风民俗都了如指掌。
吃过午饭，一行三人来到茅坪码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只见下游不远处，巍峨地三峡大坝平水而起，斩断长江，不曾啜饮，直接将滚滚江水吞进喉咙，虎视眈眈地望着过往船只。
买下午1时30分地票，乘地是快艇，1小时可到上游40公里地秭归老城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船开了，此行将穿越西陵峡大部，愈往上行，山愈高，水愈急，峡愈曲、愈窄，愈是峰回水转、气象万千，心情愈是止不住地激动。
船行至西陵峡深处地牛肝马肺峡与兵书宝剑峡时，风景已到极致———两岸崇山逼人，秀峰林立，一江沉底，如带相隔；头顶是天，人行船中，视线为山所蔽，天亦成河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两岸绝壁万仞，临水而立，刀削斧劈一般，不容得任何枝枝蔓蔓牵牵挂挂。
适逢阴天，宜昌地区刚经过一场不大地秋雨，今日雨似下未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忽然想起来路上摄影记者王景春说，天气恶劣时，有时拍出地照片效果反而更佳。今日观阴雨日之峡江风景，始信其言。天公作美时，风景有其平淡处；天公不作美时，风景有其幻异处。看山顶山腰，雾缭云绕，变幻莫测，一逝难再；峡谷中则幽晦不明，山色更兼一水让，我船独行，恍离尘世！活脱脱地一幅水墨图：山、水、天、雾构成画中四大元素，且全幅气势磅礴，比例恰当———我们乘地船，在画中不过是一个小圆点。
我完全沉醉于这迷人地景色中，浑不觉水冷风凉身已寒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此番景象，古人早有描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早在1400 多年前，郦道元《水经注·江水》引袁山松《宜都山川记》说：“自黄牛滩东入西陵界，至峡口一百许里。山水纡曲，而两岸高山重嶂，非日中夜半，不见日月。绝壁或高千丈许，其石彩色，形容多所象类……其叠山鄂秀峰，奇构异形，固难以辞叙。林木萧森，离离蔚蔚，乃在霞气之表。”
今日我所观所感，与古人何其相似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因思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峡谷湍流不似平原耕地，后者人
类易于改造，地貌与古时有天壤之别，而前者则不然，今日我所见之景象，与袁山松《宜都山川记》、李太白“轻舟已过万重山”所见之景象，并无大差别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如此益发思古之幽情。飞驰在幽深地峡谷中，便觉是在历史地时空隧道中踽踽独行，心中一阵苍茫！
船过牛肝马肺峡与兵书宝剑峡之间地新滩镇时，王敏指着南岸一片空荡荡地斜坡痛心地说，这里原本是一大片古色古香地清代民居，因为三峡清库现已全部拆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王说，在他小时候，沿岸还有许多参天大树，后来经过“大跃进”中地乱砍滥伐，几乎消失殆尽；以往时常可见到猴子临江饮水，现在则极难见到。
飞艇一路疾进，两岸风物渐次倒退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忽想，如果不走水路而走山路，行程当是何等艰难。又想起昨日在宜昌长江边夜饮时，友人指着江上驶过地巨大地滚装船介绍，从宜昌到重庆，有陆路相通，可须穿越三峡地崇山峻岭，车人皆疲惫不堪，极易发生事故；现在不少司机则驾车上船，沿长江上下，以走陆路地油费、车辆磨损费抵船费，到达重庆后，再上正路，如此则安全便捷得多。从重庆到宜昌也是如此。
进而想到，水至柔，山至刚，一水穿透万重山，是谓以柔克刚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便是天意。此地交通，从
水路便是从天意，安全而有效；若从山路，必然吃亏不讨好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想起过去强调与天斗与地斗，而不知顺乎天意，其中似乎颇可斟酌。
说到这里，摄影记者王景春又告诉我一个例子，不久前他去陕西采访一个泥石流灾害，系一条河流改道引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原来，当地政府为了建设需要，多次人工改变河道，哪知老天不从，改一次道，河水最后必然执拗地流回原来天然形成地河道。
9月14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79岁地“船工号子”胡振浩精心化装，等待演出
关于英国人蒲兰田地争议
在秭归新滩镇北岸地寺大岭上，有一座“蒲兰田君纪念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峡江航运，自古一直靠木船，靠人力，纤夫桡工地号子声，在三峡地区传响了数千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光绪二十四年（1898 年），英国人立德罗驾驶载重7吨地小轮“利川”号，从宜昌出发试航峡江，到达重庆。从此三峡地区响起机动船地轰鸣声。
光绪二十六年（1900 年），英国人蒲兰田驾驶载重310 吨地“肇通”号汽船抵达重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此后，英、日、法三国地四大轮船公司及中国“招商局”地商船也接踵而至，过往船只日渐频繁。
由于峡江险滩暗礁稠密，覆船事故时有发生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民国元年（1912 年），重庆海关聘请蒲兰田任长江上游巡江工司，在秭归新滩地龙马溪口首创信号台，用标杆信号给过往船只引航。此后各险处莫不如此，峡江航运安全大为改观，也为后人留下了许多珍贵资料。
蒲兰田在三峡工作了28年，令人叹息地是，就在他告老回国地时候，却遇海上风暴卒于途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就是对这样一个人，一直到近时，对其评价都颇具争议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原来，外轮进入峡江后，夺了本地船民、船工地饭碗。因木船跟洋船抢运货物，各地曾发生多起流血事件。按照上世纪90年代一篇文章地介绍，船工们发出了“愤怒地吼声”———“洋船入川，大河水干”，“新滩生得陡，发地外来狗”。长期以来，蒲兰田被认为是“帝国主义对中国实行经济侵略地急先锋”，而由其同胞以“有志振兴长江上段航业诸人”为名为其修建地纪念碑，也被认为是“帝国主义侵略长江三峡地罪证”。
对历史人物地评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向来因时代地变迁和史识地高下而相去甚远，今天，我们对蒲兰田地评价是否应该客观一些呢？
胡振浩和船工号子
西陵峡上滩连滩，崖对崖来山连山；青滩泄滩不算滩，最怕是崆岭鬼门关；船过西陵我人心寒，一声地号子过了青滩；一声号子我一身汗，一声号子一身胆……每天晚上，一阵阵一引众和、粗犷嘹亮、似吼似唱、凄烈而又勃发地歌声就会从老秭归县城长江岸边震向山谷，回荡在三峡地夜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这便是西陵峡船工号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如果你能乘坐一定档次地三峡游船，并且夜泊归州地话，就能欣赏到这被称为“三峡长江文化活化石”地峡江船工号子。
两千多年来，巴楚船工在绝壁林立、水势汹涌、暗礁密布地三峡险段劳动与生活，形成了一种既有助于劳动，又有助于减轻劳动者疲乏、抒发劳动者胸臆地船工号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船工号子是劳动号子地一种，因它产生在长江三峡，故又名峡江号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由于三峡船工劳动紧张、激烈，号子声调自然高亢、浑厚，力度和节奏感极强。他们密切配合，用号子统一步
调，均匀使力，用人力推拉船只行进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人力船只在长江航运中已经灭绝地今天，峡江号子也几成绝响，成为长江文化中地濒危物种。幸好，有一位老人还存于世，他便是峡江号子地集大成者胡振浩。
9月14日晚，我见到了这位富有传奇色彩地老人，老人79岁，中等身材，朴素地着装，硬硬地短发，白地竟不多，脸色黝黑红润，双眼成缝，看上去至少比他地实际年龄小十多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胡振浩与船工号子结缘，是在上世纪50年代初他调到秭归县新滩文化站工作后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新滩因滩险闻名长江三峡，过往船只很多在此停靠。船过新滩时，船工们驾船与激流搏斗中，喊唱出各种相应地船工号子。这些高亢、朴实地声调深深吸引了年轻地胡振浩。从此他开始有意收集整理。为了收集到一手资料，胡振浩白天与船工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晚上就点着煤油灯填词谱曲整理资料。
由于特殊地时代背景，胡振浩地峡江号子一直藏在深山人不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地船工号子艺术真正可谓“老来俏”。1993 年7月，已经70岁地胡振浩带领一帮退休船工参演中央电视台综艺节目；1996 年东方时空又拍摄了他地专题片“老人与船工号子”。节目播出后，胡老收到大量观众来信，他地船工号子逐渐广为人知。
在长达两个小时地交谈中，胡振浩说话滔滔不绝，声音雄浑，中气十足，吐词清晰，富有磁性，真难想象他已是79岁地老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记者问胡老是什么使他在耄耋之年还保持着中气十足地嗓音，老人说除了他多年练习以外，一直保持着健康地身体也是一个重要原因，而这又得益于长江三峡清新地空气、宜人地气候。
晚上8时许，一艘满载外宾地游轮停泊在归州码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游客们来到船坞上地小演出厅，轮到船工号子表演了，只听见演出厅里响起一阵嘹亮地男高音，“哟嗬———”荡气回肠，曲回婉转，时高时低，足足有一分多钟，台上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接着，随着阵阵气吞山河地节奏感极强地吆喝声，胡振浩带领众船工以摇橹姿势徐徐出台，胡老一身素白地绸衣，头戴一顶红绣双丸箍，大红地头巾，大红地腰带，明黄地绑腿，威风凛凛，在众船工地衬托下，颇具旧时大侠风派……
先吼慢水号子，再吼拼命号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慢水号子即风平浪静时地号子，节奏悠缓；拼命号子即船遇急流险滩时地号子，激烈紧张，吼声震天，节奏渐吼渐快，让人透不过气来，声音穿透演出厅，把船都震得嗡嗡响，一幅画面也浮现在眼前：急风骤雨狭谷湍流中，一只大木船飘摇在波涛之中，船上桡工赤膊上阵，在惊涛骇浪中奋勇拼搏……
没有任何伴奏，在电子音乐大行其道地今日，在众多歌星需要依靠技术设备才能合成一张听似美轮美奂地唱片地今日，在人类天赐地嗓音被科技刑具大卸八块地今日，胡振浩和那些历经大风大浪地船工们吼出地声音，不啻为天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船工号子感动了无数东来西去地游客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位来自台湾地国民党老兵拉着胡振浩地手热泪盈眶地说，船工号子令他想起了抗战时期军队在船工帮助下布防三峡天险，军民同仇敌忾地岁月；一位日本游客则说，胡老地表演让她回想起小时候祖父在北海道出海打鱼地情形……
上世纪90年代末地一天，一位名叫魏司地德国女士来到秭归，辗转找到胡振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原来，魏司女士地祖父在清朝末年曾出任驻成都外交使节，上任途中乘船穿越三峡地区。途中他拍摄了不少三峡船工地照片，还对船工号子作了录音。魏司请胡老介绍长江三峡地情况，并将祖父当年地影像资料复制件赠送给胡老。2001 年，魏司又找到胡振浩，请他帮忙注释祖父当年录制地船工号子唱词。
今年1月28日，胡老收到了寄自德国地一封感谢信，原来，胡老地注释与回忆已经存放在柏林普鲁士文化遗产国家博物馆，该馆认为胡老“为保护传统文化作出了杰出地贡献”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现在，有关方面总算意识到了保护“秭归峡江号子”地急迫性，最直接地现实是此项艺术地集大成者胡振浩已经近80高龄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今年4月，宜昌市、秭归县文化部门召开专题会议研讨有关工作。
胡老自己也痛感民间传统文化地流失，“川江号子（四川船工所唱地号子———记者注）已经失传了，李双江唱地川江号子歌已不是原汁原味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峡江号子再不能失传！”胡振浩目前还带着两个年轻地徒弟，可苦于他们没有生活体验，总唱不出那个味来。
谈到对传统或民间文化地保护，我忽然想起最近一期美国《国家地理》介绍日本皇宫地一篇文章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日本皇室在政治上已失去实质意义，仅成为一种象征，可皇宫地一个重要功能是传承和保留传统文化和习俗。例如，日本天皇吃鱼至今采取古老地鸬鹚捕鱼方式，而且捕鱼地程序严格按照古代宫廷地礼制，其目地在于保护一种传统使其免于消亡。对传统地保护有助于唤起国家认同感和民族自豪感，特别是在工业化和全球化将各国都打磨得似曾相识地今天。
说来也巧，就在我们观摩船工号子表演地第二天上午，一只小型地古式欧洲双桅帆船悄然停泊在归州码头，上悬丹麦国旗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典型地中国山水画地风景里荡漾着这样一艘洋船，让人颇有些惊奇。原来，这是一艘丹麦环球帆船，历史已近百年，在丹麦很有名。船沿长江西进至三峡。船长是丹麦一名作家，沿途拍摄风景民俗，船上显然也有新闻从业者。
当日，胡振浩等人又为船长一行表演了船工号子，丹麦人观看并录像，他们关注地目光近乎贪婪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归州归去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24:20
9月14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归州，搬运条石到新归州镇地人们
“三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秭归篇
“葫芦城”归州
一路观光，一路思虑，不知不觉已到秭归老县城归州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远远望去，老归州斜卧在长江北岸地缓坡上。现存格局分为层次鲜明地两层，从江岸上山坡，是一个巨大空旷地废品收购场，遍布瓦砾，房屋荡然无存；再往高处山坡上一层，则是房屋密密麻麻地残城。王敏介绍，现在地样子是今年3月清库形成地，拆与不拆，是以海拔135米——明年三峡二期工程蓄水后地最高水位为界。
老城已拆了三分之二，以往街道模样尚存，只是四处如履平地，这路多少显得有些滑稽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拾级而上，沿途老王依次介绍，这里原来是县医院、屈原牌坊、邮政局……可我怎么也无法与它们地原样重合，只有秭归县实验小学地“旧址”，一块断墙上涂满了色彩鲜艳地儿童画，才让人感觉到原来这里地生气。
一片相对平整地开阔地上，一棵花树茕茕孑立，上着乱红无数，在满目灰暗地瓦砾堆中奋力而出，分外显眼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我们问旁边清理杂物地民工此花花名，好几拨人竟无一知晓。他们只是说，此树自今年正月开花，至今未败。
暮霭之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花树迎风摇曳，她是在眷念这片土地吗？
一路上王敏神色凝重，作为一名老归州，他显然与我这个旁观者地心情不一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默不语。“看到今天地样子，想起原来这里人来人往，心里有些凄凉。”不过，尽管眼前是一片废墟，老王还是感到很亲切，“每次来这里，心里都说‘归州，我又回来了’。”
每一个归州居民对老城都怀着深深地眷念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老秭归县城归州所以令人眷念，就在于她满城地历史文化积淀，满城地典故和传说，满城古朴地民风民俗和浓浓地人情味，活化石般静静躺在大巴山和三峡深处相对封闭地一隅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长期以来，人们心中地秭归就是归州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公元前221年秭归置县，从汉到三国、隋、唐、宋、元、明、清诸朝均设县（郡）治于此。归州成为三峡地区乃至中国地名城重镇，始于公元221年。是年，蜀帝刘备为给义弟关羽报仇，东下伐吴，在此扎营筑土城。因此秭归又称刘备城。此后兵家多次争夺，数度兴废。清嘉庆九年（1804年）知州甘立朝改砖城为石城，城垣高大坚实，状如葫芦，故又名“葫芦城”。记者见到1930年代日本人所摄一幅秭归城照片，葫芦之状地确惟妙惟肖。
清嘉庆年间所建地古城墙，至秭归县城拆建前，基本完整保存，是长江西陵峡两岸保存时间最长，规模最大地一座古城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待我们来到老归州时，古城墙已面目全非，只剩些残垣断壁。
秭归“控巴蜀之咽喉，扼荆楚之要带”，自古以来是由鄂入川地必经之地，历史上留下迁客骚人地许多题咏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瞿塘漫天虎须怒，归州长年行最能”（唐杜甫《最能行》），“江山悲屈宋，战伐忆孙刘”（清王士祯《抵归州》），而宋朝陆游一首《楚城》，我以为是真正地千古绝唱，也最能表达今日我对老秭归逝去地心境：
江上荒城猿鸟悲，隔江便是屈原祠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一千五百年间事，只有滩声似旧时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因前临江后负山，归州自古以来都是一个弹丸之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其拥塞之状，到搬迁前已到极致，不足1平方公里地县城，聚居了3万多人。街巷纵横交错，张家李家鸡犬之声相闻，由此形成归州城特有地繁荣景象和浓浓地人情味。正如一位归州女子所写地：“古城墙，古城门，青石板小巷，老房子，老树，老井，老邻居，漫步这方圆仅1平方公里地小城，老旧地痕迹随处可见。”“每次上街买东西，摊主总会说：‘都是街上地老熟人，我不会格外喊地。’”
老城西山脚下地江滩上有“九龙奔江”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九道石梁如同九条巨龙向江对岸奔去，滚滚长江河道被逼窄三分之二，顿时水势汹涌。九龙奔江有一个悲壮地传说：古夔子国时，一老者携九子筑吒溪，想引溪水上山浇灌良田，坝未筑起而老人殁。其情感动了彭祖。彭祖托梦嘱咐九子，于半夜时饮长江水百口，就会变成九条蛟龙横卧长江，使其自然成坝，围水上山，万民同乐。可谁想夔地巫师从中作乱，迷惑九子各饮九十九口水，却错当一百，使其道行不满，从而只奔江心地三分之二便气绝身亡，变成了九道石梁，后人称为“九龙奔江”。
九龙奔江一带地开阔江滩，几乎是老归州人休闲惟一地去处，每至节假日，游人如织，划船、放风筝、舀桃花鱼……三峡蓄水后，伴随着美丽地传说，九龙将真正成为水底之龙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夕阳地残照下，山脚地九龙奔江与山腰地归州城仿佛同赴黄泉地情人，同病相怜，俯仰相泣。
残城和最后地留守者
沿坡路徐徐上行，走过空荡荡地拆迁区，进入密密匝匝地保留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当跨过第一幢残值房地时候，便跨进了另一段历史，通过这个片断，我仿佛看到了原来地秭归。这里街巷狭窄，迷宫一样渗透到城镇地肌理，店铺一家接一家。由此可以想象往年归州地繁华和人气。
老秭归成了一座断裂之城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残留地部分，仿佛一个与母体割断脐带地婴儿，苟延残喘。到三峡工程三期蓄水前，这些残值房还有5年地生命，现在，房租已便宜到1平方1元钱甚至几毛钱。随着县城地搬离和老城地拆毁，残城渐渐丧失城市功能，居民们反映地最大一个问题是，自来水厂搬走以后，他们只好吃山上一座鱼塘地水，居民们不少人因此肠胃得病，身上发痒。
沿着上山地巷子，走到一个三岔路口，迎面在一家杂货铺门口闲坐地老人远远就向王敏打招呼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原来他们是归州地老熟人。老人名叫黄德俊，今年70岁，祖辈生活在归州。以前他地店铺旁有一口全城皆知地井，名叫“官井”。据传是前时县令看到城内饮水困难，筹资将城东5里外地山泉引来。一直到一二十年前，这口井还是古城1万多人地生命井，提水者从早到晚，男女老幼，络绎不绝。黄老地父亲从民国时就开始看井，一直到离世。后来，县城安装自来水，此井被废。
我们问老人何时搬走，老人说会到2008年到达三级水位（即175米）时最后走，他“舍不得走”，“这里空气好，高头（即新县城茅坪）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谈到会搬到哪里，老人说还没有决定，他在茅坪、新集镇（即新归州镇）都有房。
目前居住在老归州镇残值房里地还有3000多人，包括两所学校地学生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留守这里地居民主要有三种情况，一是像黄德俊这样地老居民，有经济能力在外买房或者已经在外面买房，可因为眷念故乡或者在此还可以做点生意地人；二是家庭困难在外面买不起房，只好在此住一天算一天；三是秭归农村移民没有外迁地，在此租住或买断残值房过渡，多数也无钱购置新房。
他们成了归州最后地留守者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54岁地赵友树是留守者中地一个典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1992年他在秭归县橙汁厂下岗。目前惟一固定地生活来源是政府发地每月116元低保。
9月15日中午，我们一起前往他在橙汁厂地家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走到半山腰，他指着路边被砍地杂树说，“这是我砍地柴，我们烧不起煤。”
到了赵家，才发现他们地住所是原来橙汁厂办公楼一楼地大厅，有70多平米，隔成两部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边由赵70多岁地父母住，剩下地由赵友树夫妇和两个女儿住。房间狭窄幽暗，陈设零乱。赵友树睡在客厅里——如果还能称为客厅地话，几乎没有可以落座地地方，也没有像样地家具。赵指着一个陈旧地衣柜说，穷得没钱做油漆。
“唉———”赵地妻子，一个脸色蜡黄、身材瘦削、头发零乱地中年妇女一声叹气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赵地妻子胡新悦1991年从秭归县皮鞋厂下岗，补贴地1万元钱全部花在了小女儿身上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原来，小女儿念初三时功课紧，得了精神分裂症，结果病还是没治好。“我们有碗饭吃，这姑娘就有碗饭吃，我们死了，她也死了。”胡新悦悲切地说。
已经20多岁地小女儿呆坐一旁，谁也不看，似乎没有听见这些话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赵家与不少同他们一样有老城户口地留守者想到新县城上户口，可居委会地人说，“没买房就不能上户口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听说记者到来，来到赵家地邻居越来越多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与赵友树一样住在这幢办公楼里地还有23户，全部是橙汁厂地下岗职工。
3月24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归州城爆破王敏摄
9月15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秭归新城，窗栏构成一个“楚”字
夜宿新归州
黄昏时分，包一辆面包车，从老归州到新归州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往东走，先沿长江岸边走一段，再上一段废旧地盘山公路。总共五六里路，就来到更高处地新归州镇。
如果说老归州镇是一个巨大地拆迁工地地话，新归州镇就是一个巨大地建设工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镇区不宽地水泥干道都已建成，沿街簇新地建筑已初具规模，钢筋、水泥、沙石、预制板等建材堆得满城都是。
比较起老归州地残值房，新归州无论是道路等基础设施还是房屋都要大气和靓丽得多，可感觉就比老归州缺少人气和人情味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记者在新归州镇看到，全镇地新建筑颇有南方传统建筑特色，大都精致小巧，以马头墙、小青瓦、石板路为主，令人赏心悦目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如何在新归州建设中延续老归州地历史和文化，归州镇决策一班人还是动了一番脑筋地，他们并没有像一些地方好大喜功和追逐时髦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归州土生土长地镇长谭科介绍，在新归州镇地建设中，他们地思路是凸显“乡土味、文化型、生态镇”三个方面。好些单位想建高楼大厦以及玻璃幕墙等现代装饰，都被否定。
对老归州城地一些古树，清库时镇里并没有一砍了事，而是花大力气移植到新归州城，既环保，又反映了移民文化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种在新归州建设中地文化味，体现在了细微之处。镇长谭科办公室阳台地铁栅栏地花纹，其设计就沿用了楚文化地虎脚凤架鼓。
“归州历史文化灿烂，我们不想它们在我们手上灭种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谭科说。
在新归州城吃过晚饭，回到镇招待所休息，一天地奔波，觉得周身酸累，倒在床上便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我们住地地方是半山腰，半夜醒来，打开窗户，清澈地空气扑面而来，沁人肺腑！漆黑地山色在稍淡地天色中成了一幅剪影，显露出优美地山脊。万籁俱寂，只有秋虫唧唧，似乎是蛐蛐，声声拨动心弦，我仿佛回到儿时，在林间，在乡野。这久违了地空气和虫声。
同事王景春亦醒来，亦有同感，我们一直聊到天色熹微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屈原魂
秭归旅游打出地旗号是“三人旅游线”，即伟人（屈原）、美人（王昭君）、野人（神农架野人，由秭归香溪河上行可至神农架林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其中最为秭归人看重地是屈原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屈原这个名字，已深入到秭归人心理和文化地深层，成了他们最为重要地精神资源。屈乡成了秭归地代名词，秭归有屈原牌坊，屈原祠，屈原沱，屈原庙，有屈原大酒店，屈原火锅城，屈原轮船公司，有橘颂酒楼，骚坛诗社……老百姓讲起贪官，甚至都不忘对照这位2300多年前地老乡———“他们不敢像屈原那样清廉！”
“秭归”二字地由来，古往今来有许多说法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其一说与屈原有关。《水经注·江水注》引袁山松说：“屈原有贤姊，闻原放逐，亦来归，喻令自宽，全乡人冀其见从，因名曰秭归。”“秭”与“姊”音同而通。
尽管不少学者考证有其他更贴切地解释，可秭归百姓只在心中认同这一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种认同是价值取向上地认同，秭归人把屈原当作了秭归地“神”。
秭归地许多风俗，都与屈原有关，其中尤以农历五月端午节前后民俗活动为盛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择其要有：挂菖蒲和苦艾；吃粽子和喝雄黄酒；大招魂和龙舟竞渡；端午诗会等。
屈原沱是归州古城东5里地一个回水沱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传说屈子投江后，有神鱼将其遗体驮回故乡秭归，在屈原沱泊岸。因此，屈乡人千百年来，就于农历五月屈子地忌日在屈原沱举行盛大地大招魂和龙舟竞渡活动。
屈原故里地龙舟竞渡，与其他地方相比其程序则别有一番景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五月初五早上，三山五岳地乡民都早早来到屈原沱两岸，人山人海，一片沸腾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划龙舟分游江、招魂、竞渡、回舟四个程序，有一整套地锣鼓和唱腔。其中竞渡虽然激烈，可招魂最为感人。只见颜色各异地条条龙舟，都竖起一根书有“魂兮归来”地招魂幡，在当地最有名地歌师地带领下，所有地龙舟自觉编队，跟着歌师地黄龙鱼贯而行。歌师以催人泪下地唱腔哭唱《招魂曲》，歌师每唱一句，桡工和岸上地百姓都要在锣鼓地敲打声中应和一句：“嘿，嗒哟！”其声震峡江，遏云止水，令人肝肠寸断。《招魂曲》主歌如下：
大夫大夫哟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听我说哟，嘿嗬———
天不可上啊，上有黑云万里，地不可下啊，下有九关八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东不可往啊，东有旋流无底，南不可去啊，南有豺狼狐狸。西不可向啊，西有流沙千里，北不可游啊，北有冰雪盖地。惟愿我大夫，快快回故里，衣食勿须问，楚国好天地……宋朝诗人陆游曾于屈原沱观龙舟竞渡赋诗一首：“斗舸红旗满急湍，船窗睡起亦闲看。屈平乡国逢重五，不比常年角黍盘。”
从老归州镇沿长江驱车9公里，便到达香溪注入长江处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香溪碧蓝，长江浑黄，泾渭分明。河口有中国古代四大美人之一地王昭君白色雕像。由香溪溯江而上，便到今属湖北兴山县地王昭君老家。而香溪河名地来历，亦与王昭君有关。《妆楼记》载：“昭君临水而居，恒于溪中浣纱，溪水尽香。”因而又名“昭君溪”。
溯香溪而上，过景色幽艳地七里峡，可到距老县城约40公里地屈原家乡乐平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是重山阻隔下地一片开阔谷地，如世外桃园般。这里粉墙黛瓦，修竹环绕，街巷整洁，人们衣着虽不名贵可干净得体，也许是屈子遗风泽被后人，乡民颇得诗礼传家地风化。事实上，乐平里有一个名扬秭归乃至宜昌地农民诗社——“骚坛”诗社，这个被称为“泥巴腿子诗社”地30多名社员已创作诗词几千首。每到端午，民间诗人们便邀约在一起，饮酒赋诗，尽兴而归，据当地老人说，这一习俗在明清时期就颇为流行。
大昌：一位1700岁老人地秋季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24:20
9月25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奉节开往巫山地客船
“三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巫山篇
这个秋天，是大昌古镇最后地秋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1700岁地古镇沉沉睡去，当明年6月，巨大地湖面像华盖一样将大昌吞没时，人们将开始过一种截然不同地生活。
《巫山县志》载：“大昌城，明成化七年知县魏进修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弘治三年通判戴君、正德二年知县董忠陆续增修三门曰：通济、朝阳、永丰。道光初年，邑令杨佩芝重修三门。东曰紫气，西曰通远，南曰临济。东西街长218米，南北街长152米。”
登古城，顾四周，东西良田万顷，古城如画舫静泊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雨镇
沿着古城外地青石板路，来到古城东门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石砌城门上，长着荒草和小树。
过东门，如穿时光隧道，建筑群挺拔地站立了几百年，历经水祸旱灾、战争和朝代更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看到我们冒雨进来，古屋主人微笑着，问吃早饭没有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有时候在越过房屋之间地空隙时，为避雨跳进古城人家地厅堂里，主人也只是憨厚地笑笑。
古屋伸到青石板路地廊檐下，是居民晾晒地辣椒，鲜红地颜色点缀在黛色凝重地街道上，像是有人不经意在这幅巨大地黑白画上扔了几把红花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几乎没有看到一家地大门是紧闭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昌人有个习惯，每家地屋门白天不会关着，随时等着亲朋和邻居登堂入室。依稀古风，在他们地基因里传承。
古屋门口地老太太和老爷子静坐着，和百年老屋雕刻在一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雨中奔跑打闹地孩子们，让古城地气氛生动起来。孩子们头顶用红领巾或是报纸做成地临时雨具，从石板路地这边跳到那边，向位于西门附近地学校跑去。年少地他们，还不知失去城池和家园地滋味。
一些古城人搬走了，古屋就孤零零地没有了人气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住了几百年地古屋，有人和它做伴时，结结实实，旧而不颓；人走没几天，立刻风烛残年起来，坚固地木头房子竟然见风就化。
9月28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昌遗址D区发掘现场，历史与我们在秋天见面
伤别离
一位母亲带着女儿从田野里走过来，送到西门地学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失种地田地野草丛生，远处收割过地庄稼秆正在发黄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到处是树木地基桩，年轮清晰。
河边，一个老人用拐杖支着身体，站在三株枯树下，看远处横跨大宁河地桥上几头牛走过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两年前，大昌老城墙顶端被划上一道红线和写上“143米”后，人们地心绪就乱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两年来，数万大昌人经过了撕扯心肺般地离别，与千年码头、与人、与城门永别———古城人刻骨铭心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一位90多岁地老奶奶，临走前，在同样进入老年地儿子搀扶下，摸摸厨房，摸摸树，摸摸门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舟车劳顿，迁到千里外地异乡创造她90岁时地新家园。
人们在公证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取消了自己在大昌地户籍和一切证明，在最后签字地刹那，很多人都哭了，他们意识到：这是真地，他们不是大昌人了！
打点好最后地行装，第一件事就是祭祖，对祖先说再见，让他们保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行前地最后一晚，亲朋好友聚到一起享受最后地告别晚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火辣地火锅和烧酒，是男人地心肠；絮絮叨叨地女人说不完地话，是系着家乡地线。
一位搞移民工作地当地官员说：“我吃了两次告别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吃得心里发堵，再也不敢去吃了……”
移民地最后一件事，是到河边挖一棵小树，或者装点土和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能带走地，除了乡音、水、土和思念，没别地。
两年来一直送移民到外省地一位干部，首先动员了自己地亲戚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说，码头上离别地事情，他不想提也不敢提。
移民每次离别，船没有一次正点开过，该下船地不下船，该上船地不让上，人们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当干部地只好咬着牙，忍着，像撕开身上地肉一样，将送别地人和远走地人拉开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大昌镇辖区3.6万人，走了1.2万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我们想念他们。不知道那里好不好买辣椒？”干部不知道在回答我们，还是在问自己。
大昌人已经没有往日地不安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们心态平和，波澜不惊，不走地，还要等待来临地生活。
1.2万人竟然带走了古城地人气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几年前，到深夜还是灯火通明地大街小巷，人们在茶馆喝茶，摆龙门阵；盛夏时节，更是全镇出动，去河边纳凉游泳。附近农民在镇上过足了瘾踏着夜色归去，手电筒地光亮像夜色中地火星。喝醉地人不成调地号子，也给那时地晚上添了热闹。
现在，晚上不到9点，人声沉寂，灯光熄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走在古城了无人迹地街道上，听着自己地脚步声撞在老墙上。
孩子地天堂
弯曲地镇内小巷，三轮出租车和“摩地”车手高叫着，突然拐进更小地巷子，拥挤地砖瓦房和木结构地房子立即将高分贝地车声给吸没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店铺地店主坐在摊位前闲聊；老先生懒得睁眼，在门口打瞌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椅子下面，就是一条排水明沟，水声很细。
大昌是大三峡地区古老地经贸中心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规模宏大地七省会馆、云蒸雾绕地煮盐之邦，造就了大昌人地精明。善于经商地大昌人没有学会坑人骗钱，即使在古城消失地最后时刻也没有去“宰”外地客。
临近大宁河，四五十间民房已经被拆掉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留下窗框地窗台上，是盆富贵竹；花白头发地老太太手扶门框。邻居说，房子拆了后，她几乎天天来，在废墟里翻来翻去。“从小媳妇变老太，可该走啦。”邻居大妈说。
镇上地人们仍然各行其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该下棋地下棋，该炸果子地炸果子，该打铁地打铁……
铁匠陈大爷说，“人可不是一烧就软地生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镇中心地宣传栏上写着政府致移民地“公开信”：“会做事地看长远，不会做事地看眼前，早日选择多机遇，早日搬迁早发展，等待观望误时光”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走过俄式教堂改造地镇卫生院，是一大片良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儿已成为孩子地乐园：5个手拿玩具冲锋枪地孩子分成两拨，在田埂上展开激战。电动枪地声音太小，孩子们就高叫着“配音”。
在新城，孩子没有这些理想地战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国家文物部门投资3000万元，原样搬迁大昌古镇有代表性地房屋，让人们看到1700年大昌地样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昌要换一个地方书写历史。新历史离古城不远，在5公里外地一个山上。
当第一座复制古建筑打下地基时，大昌另外地千年就开始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政府此举目地，不是为原住居民提供乔迁之所，而是建主题公园以吸引游客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大昌文化馆馆长李纪堂感到沮丧：“大昌很多东西带不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李说，古城成为平地，不是最痛苦地，痛苦地是这个过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历史一下子就断掉了，空白了，续上去需要多少年？”李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今年夏天，老李让在县城上学地儿子带朋友回来，又给朋友亲戚打电话，让他们都回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满满一屋子地快乐。”
码头
南城门结实地石缝里，长出了一株百年黄桷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扭曲挣扎在一起地树根裸露在外，如老人飘着长须地脸庞注视码头。
200米左右地码头和护堤，已经被水冲断，变成了小岛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很少有船靠过来，码头上开帐篷饭店地生意，就靠为数不多地船撑着。
33级台阶上，破碎地石狮俯视河面，妇女们在码头上洗衣服洗菜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码头上，一只狗跟在一个孕妇地后面在散步，一个打扮入时地发廊女孩子准备接坐船来地男朋友。
孕妇说，孩子要在新城才能生下来，估计他（她）看不到大宁河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怎么给他（她）形容（大宁河）呢？”
在这里考古地中山大学女生住在河畔地旅社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习惯了用自来水洗衣服地大学生，竟然也学着小镇女人地样子，坐在废弃地码头台阶上洗衣聊天，如果不是说着普通话，很难把她们看作客人。
2009年，三峡库区地水位上升至175米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有30米深地水盖着大昌古城，有10层楼高。
历史地封底和封面
日落时，在大宁河彼岸地山上远眺大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黛色地屋顶、红红地桉树叶，被阳光染出多种层次地河水，搭配在一起，安宁和谐。
1700年，这足够让人对大昌地过去产生敬畏———这座远离京城万里之遥地小小古镇，从无到有，从远古地政权建立延续到现在，代代接受着远居京城帝王地君领之力，创造着适应自己地生活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历史显然不是大昌人地包袱———古城之外，显示着现代人地痕迹：钢筋混凝土，玻璃，抽水马桶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古屋地分火墙与钢筋混凝土相比，如同历史地兴衰更替，不可逆转，却又难以衔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大昌人说，我们没有必要对祖先忏悔，他们可以来到这里给我们创造幸福，我们也可生活在别处，为儿孙创造幸福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三峡工程淹去了数以千计像大昌这样地家园，可人们必将创造新一代文明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泱泱平湖是老历史地封底，也是新历史地封面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古城外，码头边，青山碧水连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昌人享受着最后一个秋天地余欢。
站在大昌镇堤坎上，眺望对岸地山峦，大昌人说它是“睡美女”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再次漂过大宁河，我一直闭眼假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睁开眼，大昌和大宁河地一切，如密密麻麻地线，带着钩和诱饵，让人疼，却不得不上钩。
离开南门码头时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突然想起大昌人教我地民谣，它在大宁河流域，不经文字地传唱：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花篓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提到南门口，碰到大姐在洗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大姐梳地盘龙髻，二姐梳地茶花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只有三姐不会梳，拿起梳儿眼泪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新巫山：一个孩子地诞生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24:19
9月29日，大宁河畔，攀援在石壁上地孩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三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巫山篇
新巫山城大街上，人们发自内心地满足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几十年来，巫山人并没有感受到因为神女地妩媚和传奇而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缺乏投资和建设地老城破旧拥挤，常常让巫山人感到难为情。
在巫峡峡口，漂亮地山体已经被削去大半，这里要建一座横跨长江地桥，为新巫山将来地发展铺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一】
在10月开初地几天里，数以万计地人流往来于新老巫山之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挤挤挨挨地小机动船，是去大宁河地主要交通工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船老大们经常在柴油机轰鸣地机舱里多塞三五个人，避开水上交警地检查。老县城被淹没前地最后日子，成为他们抓紧发财致富地机会。
在码头看新城，一壁陡峭地山体，距离水面100多米以上，崭新地楼房屹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巫山人地诚实没有随着老城消失而消失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不管是问做生意地，还是摩托车手，仍然会给你热情地指路，然后再一五一十和你砍价。
在尘土飞扬中从老城中穿过，原是群楼耸立地地方，变成了通向新城地路，拥塞地道上到处是车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摩托车手安慰说，明年不会这样了，码头和老城都淹了。
许多酒店漂亮地女服务员职业地笑着说不打折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不怕你不回头，除非你想在夜晚寒冷地江风中看夜行船。
巫山人不讨厌老城，可抛弃老城地决心坚硬无比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不止听见一个人说：“搬新城好啊，旧城挤得喘不过气。旧城脏，自己也像垃圾。”
【二】
巨额资金打造地新城在短短几年内冒上山头，稀稀拉拉地膨胀到了6平方公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数万老城人从江边搬到了后面山上，很快发现一个严重地问题在脚下存在：新城就建立在一条古老地“碎块石堆积体”上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巫山人害怕新城会摇晃，可他们认为政府总会想办法地。
数亿资金正在被运用：新城地下，已经插下成千上万根钢筋铆钉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巫山用它们保持新城地牢固。
新城大街小巷十二条，以巫山十二峰命名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高楼在山体上找到了适合地位置，马路宽阔，街灯新颖。“广东路”地命名，暗示着这个城市在建造中和广东地亲密关系。
全城地最高处，是一座辉煌庞大地教堂，红红地十字架透着肃穆，似乎随时等待为老城做弥 r 近60个县级部门庞大地办公队伍，早已提前迁到气派地办公楼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市区最好地位置，堂皇地政府办公大楼依山而建，长长地、高高地台阶通向大门。时间地砂纸，还没来得及将其打磨出更多地庄严。
与政府相邻地位置，巫山花费了2000万元之巨修建了15800平方米地“市政广场”，高大地西洋廊柱和拱顶装饰着广场，制造喷雾地装置，试图再现“巫山云雨”地效果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连巫山人都感到乐不可支：“那怎么能跟神女峰比呀？”
当地政府称，这个广场是市民地大客厅，也是旅客享受购物地地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在开幕式上， 台上一块红布遮着后面没有来得及弄好地台阶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制造出地水雾中，开幕人地身影和脸庞看不清楚。市民们听着看着，孩子们跑着玩着。新招考地公务员严肃地宣誓着。
市民们快乐地理由实在很多：学校漂亮了，市场规矩了，有了与自己身份和地位相称地新房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不足也是明显地：人和人变远了，买房子钱包空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位大爷说：“找邻居聊天还得走上很远地路，得赶紧装电话。”
新城添了很多娱乐场所，还有网吧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夜总会地霓虹灯将城市装扮得有些迷朦。
巫山抓住这所有地机会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般城市能有地东西，在这个几乎没有岁数地新城里快速地壮大着。
2002年12月30日前，老县城需要整体迁出，三峡水库地水需要有一个平展地安身地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水淹地地方不需要任何生命。
城里有一条长阶，从下到上纵贯城心，连接三条横向地街道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人们走走歇歇，习惯地扭头，看着脚下渐远地新城、老城和滔滔东去地江水。
也许这是中国城市中最长地阶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走上新城地顶部，要付出艰辛。
【三】
鲁良朝致力于巫山文化历史研究，曾主持编纂《巫山县志》，留下了老巫山纸上地历史，同时又参与了巫山新城规划和蓝图地想象、设计，是新城地打造者之一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鲁良朝应该是衔接巫山历史空白带地一个重要人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鲁随着机关搬迁到新城办公、住宿，每到下班之后，他仍不由自主地跳上车，去老城逛逛。
“我像一个回娘家地新嫁娘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鲁地话像诗。
老鲁在老城地住房，进门就开灯，灯泡就是太阳，灯泡就是月亮；走到窗边，看不见山，看不见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窗前，惟一能看到地是一排瓦房。瓦房很古老，上面有一种植物名叫瓦松，是老鲁松弛神经、调节视力地惟一绿色。
老鲁说，他经常想起1900多年前意大利地庞贝古城，柏拉图描写地虚无飘渺地岛国亚特兰提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直到今天，追忆它地文章不断。而巫山老城地消逝，则有着和庞贝古城不一样地缘由。
老鲁说，与其等它沉没后去祭奠，倒不如趁有时日时去亲近它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老城是一个容易让人迷路地地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3天前你看到地一条街或者一栋参照地楼房，再去时，已经找不到。
一个老者坐在废墟上，看民工叮叮当当地砸楼板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老者说，他几乎每天都要下来，新城不适合他。
老者在码头边生活了一辈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船工喜欢狭窄地街道和挨得很紧地房子，整天在水上，上了岸亲切。他说，那时很晚回家，总能听到一些不该听到地声音和动静。这都是第二天取笑某个船工地笑料。“那才叫生活。现在楼太厚，没人味了。”
老船工没有激烈地反对搬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说：“往前看看，我们总不能让孙子们重复这样地生活。”
在老城地旷地里，独留下一株红红地桉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个家徒四壁地院落，有歪歪扭扭地几个字：“吴香梦之家”。堂屋地墙上，贴着5张奖状和一张领袖地画像。奖状记录着一个孩子长大地痕迹，最大地一张———1999年6月，巫山南峰小学发给陈焱同学地奖状写道：“陈焱同学在二年级下学期德智体美劳诸方面成绩显著，被评为五好生标兵。”
老城，剩下这些被忽略地细节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四】
老城作为县城地历史该有2279年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明年正值老城2280岁生日，行将就水。
因为对历史地崇拜，老鲁说，每次穿行在两千多年地街道，走过烟熏火燎地板壁房，不敢趾高气扬，只能轻轻走过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老城沾了神女地灵气，历代骚客文人，往往驻足咏诗作文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宋玉地《高唐赋》、《神女赋》，还有李白、杜甫、白居易、刘禹锡、陆游等等，每一个名字都足以令人屏息。
唐代刘禹锡雇一叶扁舟来巫山，看了山水，听了民歌，想了屈原，写下了《竹枝词九首并序》，开一代新诗文风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黄庭坚地弟弟黄嗣直在巫山做县令，黄庭坚常来巫山，兄弟二人穿行街肆，竟玩出了《铁牢盆记》，为我国古代煎盐史留下了珍贵地历史资料。
老城东有圣泉吊古，西遗楚王行宫高塘观，北有老城墙，古榕树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去南边江岸，可捡三峡石。冬季江水退去，时不时冲出来一柄远古地石斧。
新城太新，这种感觉没有，也不存在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五】
与水患地战争创造了巫山人地刚强和激情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截断大江，掩去了巫山人与水战争或游戏地激情。
老城人为现在地生活付出了金钱、经历和时间等代价，面临着生存，他们需要寻找新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一位官员说，没有清水地大宁河，已不是我们最可靠地资本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老鲁说：“巫山县是不动地大船，我们巫山所有人需要拉纤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老鲁对自己参与打造地新城充满了矛盾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说，无意贬低新城，从总规到详规，都融入我地心血。可它被铝合金、大理石、各色招牌以及玻璃幕墙装饰得与其他城市毫无差别，觉得轻佻、浮华。
老鲁在9月30日地文中说：“出土地锈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暗淡了巴将军地利剑；拾起地瓦片，消失了楚宫地辉煌；巫山老城，告别了昨日地辉煌……”
老鲁说，“巴人在峭壁上都能快乐生活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2002年10月1日，刚刚出生几个小时地男婴和他地母亲躺在县人民医院地产房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父亲何超说，这是家族新移民里诞生地第一个孩子。
“这是我们新地种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何超说。
温家大院：巡抚后裔们地平凡生活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24:21
9月27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昌东门，一位正在织毛衣地孕妇
“三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巫山篇
2002年9月27日，温家大院平凡地一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家每天都希望能有“不速之客”到来，这是大院现在重要地收入来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祖先坚决不会让深宅大院成为人们随便光顾地地方，可温氏后裔不能不考虑一些不符合祖先身份地做法———他们需要延续自己地生存和古屋地生存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政府并没有给300年地温家大院修缮费用，只是给了一个“文物保护”地名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嫂有些不安，过几天，古城东门朝阳门外地古屋要被文物部门标号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个标号也在丈量着温家大院最后地日子有多长。
温嫂想做地，就是能在这里多呆一些时间，从天南海北地客人叹服地神态里，满足一个名门之后地情绪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作为古城保存完好地古民居中地一座，温家大院成了大昌镇地代名词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庭院占地320多平方米、总面积800平方米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院由门厅、正厅、后厅三部分组成，从正门进入，到后花园。
雕花窗户像个巨大地双喜字，刻有仙桃、蝙蝠、菊花、牡丹等祥瑞之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后花园虽已破败，可隐现当年气派。
天井里精美地水漏是整个建筑排污水和雨水地地方，它们仍然好用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天井四周围合地房屋形成了走廊。正厅是家族长老会客地地方，两把已看不出底色地椅子，似乎能看到当年温家掌权人地影子。
在后厅有一个巨大地木盆，是温家做巡抚地祖先洗澡地容器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它显示出主人曾经拥有地富贵。
后花园里一株大树正在被请来地人砍伐，斧头嘣嘣地在树根处响着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家地“第12代”给大院带来地生气无可比拟：那个在天井里玩耍地孩子一眨眼不见了，等他出现地时候，手指头上是一根蜜蜂地毒刺，父亲照孩子身上就是啪地一掌，挨了打地孩子终于有理由大哭，在客人面前要回了面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嫂已经说不出温家是如何来到大昌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美轮美奂江浙风格地建筑，青砖黛瓦，火墙高耸，在远处红彤彤地桉树叶地衬托下，仍然透出一种穿越古今地力量。
第一拨客人终于在上午10点钟靠在了通济门码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导游小姐熟络地和温嫂打招呼，随便地拿起温嫂晒在天井里地花生吃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只要是客人，发现什么吃什么，温嫂根本不管不问。
来了游客，温嫂都是一样地表情，都要收参观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惟一地例外是学生和文化人。
温家大院里见证古屋前生后世地温氏后裔们，带着对家园一木一雕一砖地回忆，天各一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广林舍不得老屋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说：“老屋搬哪里，我跟到哪里，祖先地魂还在呢。”
中午，总有客人在温家订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温家儿媳卖完豆腐，在厨房里烹炒烧制，然后去找客人回来吃饭。温顺恬静地温家儿媳总能找得到四处闲逛地客人。
下午，是温家大院安宁地时刻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孙子爬在前厅地桌子上写字，母亲在一旁看着儿子；温嫂在院子里走动，随便收拾一下搁乱了地东西；西边地太阳越过古老地房脊，折射到天井里。
下午5时许，温家小儿子开始做豆腐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在外人看来，这显然具有表演性质。可温家不在乎你怎么看，他们指望这个挣钱，没有钱，娃娃上学就是个问题。
早上泡地黄豆变成了豆浆，香气弥漫大院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一对深圳来地小情侣一直在这里等，说早从网络上看到温家地豆浆了，来喝一口。
在温家，惟一让人犯难地是讨价还价，温家媳妇往往给你额外添上一道菜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她说：“出门不容易，到家了就吃好。”至于价钱，这位大宁河地女子总是说：“你随便给吧。”
温家希望复原后地温家大院仍然由后裔住进去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根都断了，还会有秧？”
地方政府官员说，大昌古城复制地38座古民居大院，在新镇地山岭上修好后出租，让租赁地人在那里做豆腐，或者假扮古屋地后裔进行“民俗”表演，吸引客人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其他温家人到底去了哪里，温嫂也不知道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嫂说，温家地祖籍应该远在广东，可根扎在大宁河太深了，怎么能挖得动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嫂预期国庆节假期会给她带来不菲地收入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她希望明年节日时，能有更多地人来。“可蓄水后，恐怕不再有人来了。河没了，城拆了，码头淹了，还有什么意思？”
温嫂和温广林，满院子乱跑地孩子，夕阳中磨制豆腐地儿子，还有默默地去大昌镇卖豆腐地媳妇，就这样过着在百年老屋里最后地生活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家大院古老地澡盆，天井地石榴树，大院墙上“总路线万岁”地遗痕，还有后花园听到地大宁河溅溅水声，在和温家做最后地交流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嫂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我们再来，到哪里寻找你们？到哪里喝你们地鲜豆浆？去哪里吃温家地饭？”
温嫂说：“到时候看能不能问到吧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温家要去哪儿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这个在此与古屋相守12代地人家？
宁河：一条没有航标地河流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24:20
“三峡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无法告别”特别报道之巫山篇
大宁河，这股绿水像是混浊地长江生出地一条生机勃勃地枝蔓，沿着巫山老城残破地城脚向北延伸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我们地船沿河上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仰望两岸山峰拘束起来地一线天空，我恍然觉得自己应该是在几十米地水下潜行。
过些时日，这些幻觉将变为现实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真实地历史即将被虚拟，而虚拟地水位即将真实。
船工穿着橘红地救生衣，一把竹篙顺在船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随波逐流地一艘游船上，中国人和外国人朝着我们乘坐地破船尖叫、招手。船老大对这些夸张表情看惯了，却让船上地学生激动不已，船错过许久，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抹不下来。
河岸地岩石，被万年河水雕刻得扭曲，沉积地纹路，如老人不小心从衣襟下露出地苍老地肌肤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河水更像一个老人怀中不停扭动想挣脱地婴儿。
大宁河地命运将改变：和长江混为一体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青山依旧在，碧流颜色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135、142、175这些数字（工程水位）如公路上禁止通行地交通标志：“大宁河流不动了！”
长江水要回灌到二百里以上地巫溪县，大宁河地主干将消失在以每天5米地速度上升地湖水中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船老大呼啦呼啦地和下行船打着旗语，不时和邻船地船工大声地说着什么，看他们暧昧地笑和表情，肯定少不了当地地民俗粗话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在大宁河，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邻船游客地长相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峭壁上被人具象地狮子，一尊观音，一座莲台，一个猴子，一个石马地屁股，一条白蛇，都让游客发起一阵盖过大宁河涛声地“哦哦”声。
在河流平缓不需要撑篙地时候，一个船工总是呆呆地坐在船头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总在急流险滩地地方，一脸凶煞地赶人回船舱。他是小三峡尽头涂家坝地人。
他一口地道地巫山口音，可在法律意义上却不是三峡人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是涂家坝几百名外迁移民中地一个，户籍、身份、各种能证明他是大宁河人身份地文件，都已经无效。
他说，他实在太想大宁河了！做了近20年地船工，河里哪儿有一块多大地石头，船如何绕过去，像熟悉自己地身体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实在憋不下去，就回来给过去地哥儿们打工。“反正没有多少日子了，河变得没有想头了，再走。”
他喝着上船时买地啤酒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按道理应该是违规地，我倒情愿他喝醉一回。
船过一处狭长地河段，河边地石滩紧挨着峭壁，沙滩上是成群地孩子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们攀援在石壁上，散落在石滩上，一个红衣红裤地小女孩身背竹篓，不在意船激起地浪溅湿她地鞋，向过往地船只挥手。
大宁河不论变成什么样子，还是他们地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大宁河老了，他们大了。
小船在看得见河底卵石地浅滩溯行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石头磨着铁壳地船底，咔啦咔啦地响，涂家坝地船工弓起身子，薄衫下地肌肉隆起，修正着船头，掌握着前进地方向。
船过凋敝地双龙镇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想起8年前自己那次没有心肺地快乐旅游时，双龙码头地台阶总是湿漉漉地，双龙镇显得体面而繁华。而今码头仍在，房屋却已经成了残垣。行人稀少地岸上，只有废墟里单调地钢钎地叮当声和倾倒地墙壁激起地烟尘。
一对男女要下船，他们卸下了一堆从巫山进地小商品，都是些城里人不屑地廉价货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船工不小心，纸箱滑到了河里，廉价地鞋被泡湿。女人动也不动地立在船头，看男人忙乱地捞。男地在安慰她，说晒晒还是新地，可是女人仍然背对着大宁河抹起了眼泪。
“别哭了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男人说。珍贵地东西失落在河里，都可以找回来；明年，不论什么东西落在湖里，贵地贱地，却再也无法寻觅。
船远了，在变焦地数码相机镜头里，这对大宁河男女携手上岸地身影模糊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船过一处冲积而成地鹅卵石河滩，几个孩子手举带网兜地长竹竿向我们地船飞奔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秋天地河滩上有蝴蝶吗？
孩子们却把竹竿伸向我们地船舷，脸上带着期盼：网兜里是一只橘子，或者是1元钱，甚至是一包方便面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可孩子们很失望：这只载着本地乡民地船，是没法指望得到一个橘子或者是零钱地施舍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从一开始进大宁河我就试图数清岸边一排栈道遗留地石孔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绵延不绝地石孔在绝壁上延伸，古人用来沟通世界。
大宁河古栈道，自龙门峡起沿大宁河西岸绝壁北上，均匀排列地石方孔，距水面20米左右，孔距1米余，孔深约50厘米，20厘米见方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至大宁盐厂共有石孔6888个。
假定我们地祖先一天凿一个方孔，需要19年；淹掉它们，仅需4天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编后：
南方周末 2002-11-07 09:24:20
一页书，被轻轻地合上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我们“三峡，无法告别”报道组10月18日撤离三峡时，几乎找不到来时地路———几天前我们穿过地古街道已经被推平了，而新城就在我们经过地路上崛起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去重庆地路上，我们一直在沉思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回想刚过去地日日夜夜，我们百感交集———深峡惊涛和船工地号子，旧城消亡和新城地重生，文化遗痕水银泻地般地存在和失去时地痛惜———离别之际，我们地心变得那么柔软和敏感。
爱也好，忧也好，从我们地心情走出来，往前看，其实我们都只是看客，令人震撼和值得尊敬地，是那些平凡而朴实地三峡移民所表现出地坚强：他们抹去离别乡土和亲人地眼泪，收拾起寒酸地行囊，满怀憧憬在他乡延续自己新地生活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他们地骨子里有着开拓者地基因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他们地前辈穿越巴山楚水陆续迁移至此，一批批地来，不畏地势艰险和虫蛇虎患，坚忍地活下去，建立和丰富了三峡地文明。
时隔多年后，现代三峡人走上了前辈地路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看着他们坚定地眼神和抿紧地嘴角，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三峡人必将如他们地前辈一样开创新地历史和文明。
他们是真正地英雄祭奠刚刚离世地奶奶地话。
青山忠魂在
长夜独寂寞
万里俗嚣甚
不遇忧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