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岛扫墓纪行
孟宪樟
葫芦岛——“重庆舰人”永世难忘,魂牵梦绕的地方。
当“母亲舰”——“重庆”号沉睡于葫芦岛后,曾在她怀抱生活和为之战斗的人,忍泪离去,更冀望她能康复,以新的姿态驰骋于祖国海疆。遗憾的是,她“圆寂”升华了,无限惋惜!留给“重庆舰人”的是永久的怀念……
1949年3月23日《星岛日报》的报道
为护舰战斗而牺牲的战友,他们长眠于辽西大地,从掩埋和沉痛告别他们至今,五十三年过去了,我们无时不在缅想着那六座荒冢下的战友!当2001年5月“重庆舰人”聚会郑州时,孙国桢介绍了葫芦岛市政府修建烈士陵园的情况,不少学友表示,愿在有生之年能去为烈士举行一次扫墓致祭,也就了却一桩心愿。同时还托付了孙学长能与当地部队联系此事。
2002年春节过后,孙国桢学长传来喜讯:葫芦岛海军基地非常理解“重庆舰人”的心情,表示将大力支持老战士为烈士扫墓,并欢迎大家回部队看看,而且基地还按我们预定的人数予以安排食宿、用车等项事宜,出行时间定在四月下旬是较适合老年人的。此消息使得十二人决定参加此次扫墓行动。他们是,青岛丁柱辰夫妇、艾超奇夫妇、秦皇岛的薛春和夫妇、烈士刘芳圃的妹妹刘芳秀夫妇,许昌的郑恒欣由女儿陪护以及安阳的郭青黎、南阳的孟宪樟。不巧的是丁柱辰夫妇行至中途得悉家兄病重而不得不下路看哥;另一位是郭青黎出发前夕腿病发作故而也作罢,其余一行和孙国桢学长等十人,就成为这次赴葫芦岛扫墓的老人行。
1949年3月26日《文汇报》的报道
北国暮春,迎春花绽。我们一行九人,于4月22日抵达葫芦岛车站。孙国桢学长先期到达,海军基地政治部一位秘书陪同他,带着基地的军车在车站等候,接至基地招待所。服务员们早已听说要来老战士。当车在招待所门口停稳,她们亲切地搀扶着这些爷爷奶奶,送到各房间,沏茶端水。老人们感到暖风拂面,驱散了关外残存的春寒。
这些满头霜发,步履蹒跚的老友相聚于曾战斗过的地方,且住进军营,犹如长远离家的游子,返归娘门,激动难抑。不顾旅途疲劳,说往事,叙家常,欢声笑语,使服务员们也惊喜地围绕在这些老者身旁,听着他们南腔北调的乡音。
中午时分,老人们接受了所在区领导的接风宴请,陪同干部和领导个个年轻热情,敬酒多称“老前辈”,聊家常又叫“大伯”“老爷子”的,声声敬重语,句句关切情。此时的一席宴请,实则已是两代兵在叙亲情。
下午晚些时候,基地有关领导与大家见面,孙国桢学长介绍了每人的姓名、住地,领导们不时地插话、点头,并对千里迢迢来为烈士扫墓的老战士们十分敬重,不仅对老战士们表示支持和关切,同时还非常欢迎大家回部队来看看,看看这里的一切发展和变化。整个见面过程无拘无束、谈笑风生,好似一曲轻音乐,轻松、和谐、风趣、愉悦。
晚上,基地为老战士准备了晚宴,席间,基地领导举杯欢迎老战士重返故地,祝大家健康。孙国桢学长代表老战士致谢,感谢基地领导同志们,为此次活动安排周到,提供方便,并于席间酹酒,向烈士致奠。美酒佳肴难比部队同志们的盛情,热情洋溢唤回了我们青壮时的水兵情怀。
4月23日,天朗气清,驱车到英山公墓致祭,一行扫墓者带着鲜花下车时,已到英山跟前,通过牌坊远远望去,半山坡上一座醒目的纪念碑,啊,那就是重庆舰烈士们新的安身地!
重庆舰起义烈士墓
这是葫芦岛人民专为重庆舰烈士修建的陵园,位置适中,枕山望海,汉白玉大碑上书“重庆号起义烈士纪念碑”的金色大字,碑座为船型汉白玉雕成,汉白玉围栏内这一方陵园的中前方为烈士纪念碑,陵园内靠后方并排树立黄汉民、沈桂根、刘芳圃、韩志铭四位烈士的墓碑,我们手捧鲜花,心情悲沉,列队向陵园烈士纪念碑肃立敬礼后,缓步带着眼泪走向四位烈士墓前,献花毕,列队三鞠躬,默然肃立……斯时斯地,激战场景呈现眼前,与烈士当年相处的情景,萦回脑际,而今生死殊隔,相别已五十三年了,不禁悲声大放,老泪纵横,“五十三年才能来看你们!有愧呀……”。海风习习,浪花层层,愿在天之灵,踏波归来,与战友共话当年,慰缅怀于万一。庆幸荒冢不再,陵园巍峨,魂有所归,于“重庆舰人”,心已足矣。诚心感谢葫芦岛市政府对革命烈士的关切。在悲泣之中,刘芳秀女士代表家族,读了“悼芳圃五哥”的祭文。孟宪樟代表学友朗诵“壬午暮春悼烈士墓”七律两首。循例焚香祝祷,燃纸表心。大家动手擦拭墓碑,提水浇灌墓前的青松。列队留影,以志此行。岁月匆匆,往事逝矣。来矣匆匆,去矣匆匆,相别依依。告别了四位烈士,洒下满滴热泪,留下致祭者的一片心意,还有散居各地“重庆舰人”的悼念。
与刘芳圃烈士墓合影留念
海军基地派人对整个扫墓活动拍摄录像作为资料留存。
擦干了泪水,旋即驱车到葫芦岛港内参观,港内部队已列队迎接,老战士们参观了正在训练的潜水课目,在舰艇上参观了驾驶室、炮位、住舱、食堂,和正在检修的水兵们交谈,当在会议室休息的时候,他们还把他们自己那份水果拿来招待我们。令我们十分感动的是他们那份对老战士的真情。最后由艇领导送我们上了码头并拍了合影。
1949年3月份停靠于葫芦岛之重庆舰
离开这个码头,又要到另一个码头。这是我们回葫芦岛的心愿之一,要再看看重庆舰靠码头对敌机作战的地方。经指点,来到了作战故地,码头依然,仓库不存,当年的弹坑和扭曲成麻花状的铁轨,只留存于亲历者的记忆中。大家默默地站在码头,回想当年那场战斗情景。此时,告知烈士的妹妹,她五哥牺牲时的大概位置。刘芳秀女士和她丈夫含泪在那个地方留影拍了照。
1949年3月20日,侧翻于葫芦岛码头之重庆舰,旁边的仓库
1949年3月20日,侧翻于葫芦岛码头之重庆舰
葫芦岛啊!您曾迎接“重庆号”投向人民怀抱,又亲眼看到她殇逝,因之,您为世人所瞩目,“重庆舰人”对您像故乡一样,留有深深的思念,还因为在您的身边,长眠了我们亲爱的战友,和您的情感是血与泪的交织。
下午海军基地邀老战士给学员讲授传统教育课,有孙国桢、艾超奇、薛春和、郑恒欣、孟宪樟、刘芳秀参加。讲课的任务,着实是我们不曾料到的,除了临时我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别的再也谈不上什么备课了。讲课以孙国桢学长为主,其余几位作补,内容,大体是从爱国主义教育出发,讲了“重庆舰人”经历过的有关情况,并阐述了重庆舰起义的深远影响,以及述说在护舰时的战斗实况,也谈了这次回部队看到的一切发展变化,深感现代化的建设和正规化建设,带给我海军的威壮和海疆的牢固。结束时,在同唱“团结就是力量”之后与学员告别。
1949年3月21日,海军阵亡同志史德基丘标追悼会之合影
4月24日,驱车到锦州帽山烈士陵园,向邱标、史德基两位烈士致祭。他俩在护舰战斗时负伤,送锦州治疗,不幸逝世。葫芦岛市本拟迁两位墓于葫芦岛,与另四位同舰烈士一处陵园,而锦州市谓,已经安葬,不再迁动。由于当时无详细资料记载致使两位烈士墓室没能并列,且姓名有误,邱标烈士,书以“丘标”,史德基烈士书以“史德”。由此可以想象当年战争时期作战那种残酷、紧张、复杂的状况,难免会出现些差错,给后来留了问题!这里可以说是烈士墓群,都和二位烈士一样,不是竖立的墓碑,而是平摆的方形墓碑,上面只书有烈士姓名。也许别的烈士碑书也会有类似遗憾。
解放锦州烈士陵园
告别烈士们,我们又瞻仰了耸立于陵园正中的那座高大烈士纪念碑,并在碑座下的巨幅浮雕前拍了合照,接下来又专至塔山阻击战纪念馆,参观后返回住处。
午后,基地政治处为了解有关烈士在战斗牺牲时的详情,向老战士作了采访。孙国桢介绍了护舰时,4寸炮位的情况和烈士韩志铭战死在炮位上,怀里还抱着炮弹的情景。艾超奇叙述了史德基烈士的伤势状况和其包扎的过程。孟宪樟叙述了从右舷乒乓炮位上,和战友们把尚在呻吟的邱标抬下送医务室的情形。
1949年3月21日,举行海军阵亡同志史德基、邱标追悼会
我们第二天要离开葫芦岛进关去看看。晚上,基地设宴招待,孙国桢学长代表老战士向基地领导和同志们致谢,感谢同志们的盛情接待,和对我们的如此尊重,随之频频举杯,互致敬意,兴之所致,歌声和京剧唱了起来,与笑声组成和谐的乐篇,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可谓“将行话别心依依,挚谢盛情意浓浓,今朝军营乐相聚,祝愿基地更飞腾。”
当晚,葫芦岛电视台播放了扫墓活动,可惜未能收看。
4月25日,告别了葫芦岛海军基地,参谋长等陪同送至入山海关,有秦皇岛海军部队迎接,我们下车向他们招手致意,当他们施礼目送我们驱车远去,方告返回。
乘车至秦皇岛一宾馆,稍事休息,又和一些舰艇官兵见了面都很热情,对老战士尤为尊敬。下午,游了老龙头,山海关景点。晚上,这里的有关领导和同志和基地一样,依然厚情招待,非常感谢他们。
4月26日上午,游北戴河,下午,整装启行。战友情浓,依依难舍,唯互道珍重,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历时五天的葫芦岛(扫墓、参观)之行,我们所到之处的领导及同志们的盛情,使人难忘。老战士再致谢意,并将转告“重庆舰人”。烈士英灵,魂有所归,受后人瞻仰,亦可告慰“重庆舰人”及其亲属。因之为纪。
作者孟宪樟,原重庆舰舱面、左舷乒乓炮位装填手兼传令。该文写于2002年。
韩志铭烈士之墓(葫芦岛)
黄汉民烈士之墓(葫芦岛)
刘芳圃烈士之墓(葫芦岛)
沈桂根烈士之墓(葫芦岛)
史德基烈士之墓(锦州)
邱标烈士之墓(锦州)
辽宁省葫芦岛市扫墓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