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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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倒霉春节被游客扣在酒店 我几十个“年”是这样子过淡的

兔年春节已过,处处人欢马叫,这应该是疫情三年来真正走出了阴影,憋坏的人们需要好好释放一下郁闷之气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我们滇西傣族也把春节当最大的节日,留下一套傣汉风俗结合的传统,生动而有趣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傣族春节的日子完全和汉族相同,可傣历是四月,习惯叫“楞细毕迈”(四月新年之意),这和西双版纳傣族和泰国把傣历六月当新年是有很大区别的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儿时,一年到头最期盼的就是“春节”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记忆中的盏西傣族春节是这样过的:

先是冲糯米粑,离春节还有十多天就开始冲,那时一到晚上各村各寨就响起“公冲冲!公冲冲!”的碓声,把年味逐渐“冲”了起来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随后就是打扫卫生,祭灶王爷,杀过年猪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盏西傣族寨子

接下来是大年三十早上去上坟:用煎好的糯米粑,猪小肠,肝,肥肉,鱼,酒等作为必备供品,因为这些东西用傣话念起来押韵上口,没有鸡鸭肉,貌似念起来别扭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上山之前先要在家里祭献,供品摆在院子里的“顿基志” 台基上(应该是古巴利语,就是在秋天的某一个吉日,把一棵竹子挂上一些纸彩带,插在台子上,算是这个家庭和上天沟通的信号塔)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我家这个简单仪式由母亲来做,她把东西摆好,烧上香,就用平缓的声音请神灵来享用。祭拜的神灵依次是:天神坤西迦,佛祖,列祖列宗,这些也就是我们的宗教观念。

上坟以家族为单位,凡祖坟在一起的后人都要去,过去只允许男性上坟山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先把祖坟周围的树木和野草砍倒清除,然后给每座坟都摆上供品,洒酒和饮用水;子孙集中跪在地位最高的祖坟面前,由主持的长者高声念诵,大意是:旧年将去新年就要来,皇帝要给土司换印,天地要披新装,家族子孙来上坟拜草,带来了糯米粑和鱼肉,你们吃了要保福保佑,等等,很押韵,也吉利。

我家上坟,过去都是父亲念,印象最深的是以长长的“呃”音开头,念的词足足近十分钟,抑扬顿挫,傣话汉话夹杂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我们跪在祖坟面前有一种庄严温馨的感觉。

那时我基本能把父亲念的词记住,特别那些汉话“上坟拜草”“顺顺趟趟,发财涨旺”,觉得很有趣,只不敢随便乱念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之后就放鞭炮,大家围坐在一起,把祖宗“吃”剩的供品吃喝一通,算是一种家族聚会野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晚上要关门,放鞭炮;鸡叫几遍后由找好的男孩来开门,念的几乎都是汉话:“开门大胆开,金银财宝滚进来,滚进不滚出,金银堆满屋”之类,都是从腾冲人那里学来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大门打开,放鞭炮,给开门者红包景洪供灯牌位烧香。男人要去大水井挑新水,回来做新年饭。一顿丰盛的早餐是小孩子盼了一年的美味佳肴。而男人挑水和做这一顿饭,是对女人全年辛苦的一种安慰。因为平时男人负责干重活,家务事都是女人全包,如果哪个男人去挑水洗衣服,那家的女人就要被人取笑。

女子起早贪黑忙家务事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全年只有大年初一这天可以睡懒觉!

对了,我家吃饭之前还要供神灵和祖宗,这回就要由父亲来念,同样是长长的“呃......”音开始,内容是:旧年已走,新年到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之后一串吉利话和祈求保佑。

新年这一天小孩可以去别人家拜年,可成年人不随便串门,青年男女或小孩穿着新衣服在寨子外的场地玩游戏和娱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傣寨的寺庙(奘房)既是宗教场所也是老年人活动中心

中老年带着各人的零食在大榕树下或寺庙(奘房)里闲聊;宗教活动恢复后则在奘房里拜佛,念经,讲故事,晚上演傣戏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其他讲究还有大年初一不扫地,不动刀锄,不说粗鲁话更不能吵嘴打架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大年初二以后就可以串门互请吃喝,嫁出去的女儿回家拜年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如果是刚嫁出去不久,第一年来拜年要新郎新娘在长辈和朋友的陪同下一起来,带回的鱼肉酒和糖果点心要尽可能多;娘家也要有不少亲友陪同,饭菜要丰盛。是一场热闹的认亲聚会,新郎要给所有的长辈磕头,长辈要念祝福词,并记住这是什么亲,以后见面要互相热情打招呼。

总之,新年是最重要的日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玩过几天后,各寨根据自己的情况选“出行”的日子,由几个懂点傣族阴阳风水的老人决定景洪供灯牌位烧香。这天各家各户自己行动:拿点肉,糯米粑,香,扛着锄头去寨子外挖几锄,摆上带来的东西,大概是请天神地鬼吃吧,不太清楚。反正从出行那天开始就可以出远门和劳动。不再有那么多禁忌。

年,就过完啦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我从1978年离开家,几年探亲一次,都给家里交代:我哪天方便走就出门,不要去看日子,万一日子不吉利,我又执意走,那全家都担心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父亲想了想,点头:经常出远门者,靠神佛保佑景洪供灯牌位烧香。跟着心里想的走吧,好人走好路。

从那时到现在,我出门就很少看日子,也不懂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没有了那些糅合着乡俗与亲情的禁忌,年,对我来说就没有多少分量啦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1997年春节在泰北

1984年春节是我记忆中全家幸福愉快的团聚之年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我刚毕业两年,大学生的外衣还比较亮;侄儿侄女一大批,真正儿孙满堂,欢声笑语;还有粮满仓,猪鸡满圈,牛遍野。这些在上坟时念的吉利话都大部分实现。

心情愉快的父亲还担任唱傣戏的提词者(等于半个导演)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那时全中国到处回响着“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农民发自内心地认可这首歌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从那年以后,家里就经常出点状况,进入父母说过的“有缺陷的好,才能长久”的模式,那样美好的团聚就很少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我偶尔想到“年”,除了家乡那冲糯米粑的“公冲冲”碓声和父亲在上坟时长长的“呃……”音会穿越时空击入心房景洪供灯牌位烧香。自己对春节倒没有多少依恋。

在西双版纳,成家后春节都是和岳父母大家庭团聚,无非是全家一起吃喝,没有任何禁忌也不讲仪式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岳父是山西人,南下老战士,岳母是墨江人,两边都没把家里的习俗带到景洪。

我和景洪人开玩笑:你们这里真是不夷不汉,傣族不过春节,汉族传统没有哪个地方能占主导,又不愿学傣族风俗,而最大节日泼水节是官方的大活动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岳父母对姑爷和儿媳妇都特别客气和照顾,对我这个从小教育要“尊老”,有好吃的要先让老人动筷的农村人来说,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后来也习惯了,除内心感激岳父母,也心安理得享受这份亲情关怀。

八,九十年代的景洪,真的没有那种老的“年味”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出来后对于春节就越来越淡漠啦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不过也有过特别记忆,1996年春节,我是在泰北大谷地教书,临近过年,住在一起的老师就提醒:准备零钱和红包,新年有小孩要来开门的。问清楚该准备的红包和钱的数目,大年三十早早就睡觉。这个寨子绝大部分是云南人,腾冲籍不少,正是我们盏西傣族学习的对象,当晚鞭炮声此起彼伏,大概在“关门”吧。

大年初一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天朦朦亮,就被一阵阵鞭炮声惊醒,两人起床坐等,一会儿,细碎的脚步声逐渐走近,很快就传来整齐童音:“开门大胆开,金银财宝滚进来,滚进不滚出,金银堆满屋;这边到那边,银子上万千,这头到那头,银子做枕头!主人家,开财门罗!”

我们两人把“柴门”打开,分别给他们发红包,小孩接过,作揖,走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1996年春泰北大谷地学校教师宿舍景洪供灯牌位烧香,这个门金银财宝应该不会滚进来

我们又把门一关,继续睡觉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就这不到二十平米的真正陋屋,门不用锁,空板凳没一条,金银财宝进来也没地方坐;做饭有校工,我们吃现成,既不用去挑新水,也没必要给家里人做新年饭。

甚至都不敢去回味“公冲冲”的碓声和父亲那长长的“呃”音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感觉很遥远。

到曼谷从事旅游业后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就彻底和春节欢乐气氛告别了!

一是泰国政府春节不放假,除了各地唐人街有活动,大部分地方看不出节日影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二是当导游的春节最累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大概从九十年代开始,中国游客利用春节长假大量涌出国门旅游,泰新马是主要目的地。泰国旅游业者既兴奋地等待着春节的到来,又有点提心掉胆。因为市场容量固定,比如平时半个月接待10万中国人没问题,可突然拥进来20万,即所谓备一桌菜来了两桌甚至三桌客人。肯定吃力。

酒店订重复,两团客人在大厅抢钥匙;饭吃不上,或自助餐出现哄抢场面;车半天不来,客人在机场傻等;景点船调不过来让客人在沙滩上晒太阳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任何一道环节出问题,导游都要面临客人的投诉,每场都是在斗智斗狠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客人多,有经验的导游都要被安排连环带团,十天左右折腾下来,嗓子哑了眼睛红了,吃喝不香,睡觉不沉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在曼谷当导游时没有过年的功夫

没出大问题有钱赚,长长吐出口大气,偷着乐;没钱赚还被投诉,也只能自认倒霉,对着游客的影子乱骂一顿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那时谁还有功夫去想春节该怎么过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有什么讲究?

年味,早就闻不出来,偶尔会发出“今昔是何年”的小小感叹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2003年春节我经历了窝囊的“年关”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刚来普吉当总经理不久,稀里糊涂中接了超过自己能力数倍的旅行团景洪供灯牌位烧香。离除夕还有两天,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不是酒店房间有问题,就是餐厅坐半天还没有上菜;好不容易找到车把在码头等了三个小时的客人接回来,那边导游说收不到自费要丢团,只好承诺不收他的人头费,还要额外给他带团补助,千万不要再去逼客人交自费,更不能丢下不管。

大年三十,忙到半夜刚要准备回房,一个小导游打电话进来:“客人不进房间,要老总来处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过年团多酒店爆满,你好好给客人解释,明天再说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领队抢过电话柔声可坚决地对我下命令:“大哥,你今天不来处理肯定要出大事,这些客人不是会计就是律师,我们碰到硬茬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她和我在曼谷就认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温柔漂亮又能干的姑娘,她都搞不定,那真就是大事了!

不敢怠慢,立刻赶过去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刚停好车下来,导游说了句:“这是我们经理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呼啦围过来十多个男女,插腰手指乱点的,用录像机拍的(那时手机还没有摄像功能),照相机闪光灯不停地闪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这破酒店是三星吗?就算泰国不贴星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你看看这环境,还有房间,一星都达不到的鸡毛店!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行为!”

“半夜三更把我们骗到这么一个不安全的破酒店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投诉!退团费!”

“我们花钱出来旅游是寻找快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不是来吃苦受罪,泰国不是微笑国度吗?就这样欺负中国人呀!赔偿精神损失费!“

我和领队解释着,求饶着,小导游躲在一边不敢出声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客人把我推搡到酒店牌子旁边景洪供灯牌位烧香,站定,边录像边解说:“大家看看,这个泰国旅行社老总把我们安排在这样的破酒店,冒充三星!大家查一下网站,这酒店能找到吗?”

那时我有一种小偷被抓住绑在大街上示众的感觉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想发火,又怕事情闹大更不好收场。

酒店员工和保安都听不懂我们在吵什么,不敢来劝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我只好承诺明天一定要换酒店景洪供灯牌位烧香,而且补偿给他们另外的行程!

“不行!你今天解决不好不能走!”几个人把我围住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酒店保安见状景洪供灯牌位烧香,问我要不要报警?

我摆摆手,这不是警察能处理的事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三更半夜也找不到酒店呀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不管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你今天不解决我们就不进房!大家都不要睡!”

领队带着哭腔给大家解释春节团队爆满,不得不住这样的酒店,希望大家谅解,地接社会补偿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现在你哭也没用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不解决就别睡!”

僵持到快天亮,终于在我写了保证书:一定要给他们换更好的酒店和补偿行程,否则他们有权罚十倍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拍了我和领队的证件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这才放我走,客人勉强进房休息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回房休息三个多小时,天亮,赶紧起床,找酒店,常用三星和四星早就爆满,否则也不会用这个旧酒店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只好找更贵的酒店,补偿的行程也需要给。

仅这个团就亏十万泰币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在普吉的日子

以后有了经验,自然就不会再出这样的大漏洞,可春节最忙是常态,回家探亲都要选在旅游淡季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电话和视频又把亲人间的空间距离打破,有空就可以互相聊天景洪供灯牌位烧香。团聚似乎变得可有可无。

一晃就到了2022年春节,此前因疫情,泰国旅游业停摆,我回到德宏景洪供灯牌位烧香。终于与老家人相聚,和上次回家过春节相隔整整28年,已经物是人非。

上坟这天,侄儿侄女包括孙辈,人数增加不少,现在女性也可以上坟山了,是社会的进步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谁来做主祭者?成了不大不小的问题景洪供灯牌位烧香。父亲和大哥去世后,几年来一直由二哥主持,当老师的人声音洪亮,再合适不过。而今年他身体差,已经不能上山。

我会念,论资排辈也到我,可人老心少,不习惯当长辈,只好对堂哥(和我是感情很好的发小)下令:你是哥,轮到你来念啦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这家伙憨厚地点点头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等大家跪好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他却是非常简短地念了几句就到了最后的“顺顺趟趟,发财涨旺,起啰,起啰!”

大家也没觉得怎样,纷纷起来野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我没后悔自己不来主持,在我的心里,父亲那有感染力的“呃……”音是没人能替代的,我也不敢在父亲的坟前模仿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时代真的变了,以前种种过年禁忌已不复存在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挑水,没了水井,都用自来水;小孩子新衣服,吃肉,都已经不算稀罕事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按照十几年来的规矩,大年三十,我们全家族的人来老家聚餐,新年则在新家(二哥)那里聚餐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许是母亲刚去世,或者“年”对现代人真的没有啥值得期待了,所以两顿饭都吃得很平淡,没有欢乐气氛,也不觉得冷清,真就是很普通的假期聚会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之后侄儿侄女们就都走了,各忙各的,哪还等什么出行日?

今年我回到普吉,中国游客还没有大量进来,不忙;商场里有点春节气氛,不停地播放“恭喜发财”的歌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普吉是真正的国际旅游岛,对节日的重视,除了本国的宋干节,水灯节,外来的对圣诞节和元旦最重视,气氛热闹;现在也把春节气氛搞起来,说明中国游客的影响力越来越大景洪供灯牌位烧香。

疫情已过,新春佳节之际,我依然不必搞什么仪式,也没啥禁忌景洪供灯牌位烧香。敬天地和佛祖,念祖宗,可矣。

在此以盏西傣族方式祝福:呃……!愿天下苍生平安景洪供灯牌位烧香!中泰旅游市场早日恢复!大家顺顺趟趟发财涨旺!起啰!

2022年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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